罗振宇在以学习的名义大搞语言腐败吗

语言腐败，并不存在。

上午去见了一位研究语言学的朋友。

聊天时我掏出手机问她：你知道这些词汇是什么意思吗？

增强回路，认知折叠，代偿效应，隐性玩家，意义炼金术，共时性发展，横向标准化，知识盲维，行动轴心，故乡策略，符号私有化，回到母体，非理性异动，方言化认知，元无知，飞轮效应，合成真实，逆火效应。

朋友目瞪口呆，冲我摇头。

我说，这些都是得到课程里的“新词”。有人批评罗振宇们生造新词，以学习的名义大搞“语言腐败”，你怎么看？

朋友问我：什么是语言腐败？语言如何腐败？

我说，语言腐败是经济学家张维迎提出的一个概念。意思是人们出于某些目的，歪曲一些词汇的含义来忽悠他人。比如明明是匪徒抢劫，却自称劫富济贫；明明是残暴杀戮，却自称替天行道；明明是偷鸡摸狗的鼠辈，却自称为英雄好汉……好好的词汇被玩坏了，甚至变成了相反的含义。还有一个著名的例子，就是奥威尔小说里的“战争即和平，自由即奴役，无知即力量。”

朋友说，语言就像货币，只是一个工具，并不会腐败，也不会堕落。人才会腐败和堕落。“语言腐败”这种说法，没有意义，就像指责金钱是罪恶一样。忘记了“语言是工具”这一常识，把很多道德情感强加在上面，造成的结果就是思维混乱不清，把简单的问题搞复杂了。

我说，那看到得到上讲的那些不觉明厉的新词，作为一个研究语言学的，你不会觉得不爽吗？

朋友问我：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，语言是谁的？

我说，语言不是属于我们大家的吗？

朋友又问：互联网公司的黑话、年轻人圈子里YYDS之类的那些缩写、学术论文里生僻的名词概念、世界各地的无数方言……你觉得这些语言是属于大家的吗？普通人阅读书写，掌握两三千汉字就够了，但汉字有10万字以上，你认为另外的九万多字，是属于谁的？

我：你的意思是？

朋友：很多语言本就是属于各种圈子的。游戏玩家是一个圈子，科学家是一个圈子，互联网企业是一个圈子，新媒体是一个圈子，得到用户是一个圈子。你不懂的各种新词到底好不好，你认为你能评价吗？你觉得他们的那些专业用语，都是多余的都是装X吗？

我：但是根据奥卡姆剃刀原理，如非必要，勿增实体。YYDS这种缩写我还可以理解，降低沟通成本，但很多新词确实没有必要。

朋友：是否必要，谁说了算？语言学家吗？官员吗？大众投票表决吗？谁告诉你发明新词一定是为了降低沟通成本的？年轻人就是喜欢说一些爸爸妈妈听不懂的新词，很酷，可以增加小圈子的归属感，不行吗？

我：照这么说，我们每个人都可以创造无数新词。

朋友：你当然可以创新，但你创造的词汇能否流传，取决于人群，不取决于你。

我：那语言的创新到底是优胜劣汰，还是劣币驱逐良币的逆淘汰？很多新词新话，我其实挺讨厌的。

朋友：不管你喜不喜欢，语言就是在不断变化中，不断有各种新词涌现出来，就像商业创新一样。至于什么是优，什么是劣，并没有客观标准。举个例子，脏话也在不断的进化，不断的出现各种新的脏话，你认为这些新词是优还是劣？应该用什么标准去评判？

我：很多人认为语言需要管一管，不能任由各种新词蹦跶出来。

朋友：这种想法，这种政策，古已有之，从罗马帝国就开始了。当时的上流社会觉得语言腐败了、粗鄙了，需要管一管，需要净化。其中的重点之一就是消灭那些脏话。你猜效果如何？

我：我猜肯定不好。脏话这种东西，传播力太强，生命力太强大了。人为打压和禁止，就像禁酒令，只会适得其反。

朋友：对。抬头看看现实，语言从来如此，脏话历久弥新，“新词”源源不断，从来不存在什么语言腐败或者语言粗鄙化。不要为赋新词强说愁，硬把语言搞复杂。金钱是工具，资本是工具，语言也只是工具。承担不了你们赋予的各种人格化意义。只恐双溪舴艋舟，载不动，许多愁。

我：那你研究这么久的语言学，想过要创造几个新词吗？

朋友：语言是自发形成的，不需要去刻意创新。语言学家的工作，也不是去创造新词。创新没有大家想得那么重要，重要的是自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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加亮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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